我是胡亥,我改悔了(中)
*一个短篇,精秦发言慎入
*有错误欢迎指出,但是禁止抨击作者
沈今白沉默良久,方才抬手道:“去吧。”
他们按照安排去做,侍卫拖着赵高要走,后者双目充血,死命盯着他,仿佛不相信面前的人是胡亥。
他的权位,竟因一小儿,全都付之东流?!
他不甘心!
“胡亥,你做这些,不怕自己不得好死吗?你会被后世唾骂,成为千古罪人的!”
沈今白转身的动作顿住,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食指——她原本定制了一枚戒指,虽然并没有带过来,但是这个习惯还在——心稍稍定下,于是她转过身,看向赵高。
在她没有来到这里的那个世界都发生了什么呢?
赵高同胡亥夺权篡位,大秦二世而亡。
他坐上丞相的位置,然后杀了蒙氏兄弟,逼死冯去疾、冯劫,杀李斯诛九族……若说胡亥有罪,那赵高的罪比之胡亥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指鹿为马,何等荒谬!
他赵高是个什么东西,也敢肖想皇权?
“我该受着。”
胡亥,你该受着。哪怕是死,也受着。
她上前几步,俯身,钳住赵高的下巴,面上表情不变,声音却冷得彻骨,“同样的,你也得受着。”
若非陛下提拔,你赵高连条狗都不是。
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,学不会折磨人的刑法,不然且有你受的。
“堵上嘴,带下去。”
沈今白扬手,拂袖转身,“蒙上卿何时赶回来?”
“今日即到。”
沈今白点点头,“去催。吾有要事交给他。”想做的事暂时告一段落,沈今白强撑着的气势稍稍松懈,摆摆手道:“丞相去休息吧。吾……去看看父皇。”
为陛下赶车的人似乎姓甘,是老秦人。似乎陛下驾崩时,他还大哭了一场。现在坐在马车上,目视前方,像是没有指令没有发条的机器人。
真的有人能成为别人的信仰。
然后万世不朽。
沈今白示意他不必多礼,随后进入车内。
陛下突然驾崩,没时间取得棺木,于是将此车作为丧车,死讯秘而不宣,所经之处一切皆如常。
躺在里面的人穿着天子常服,面色威严。秋日天凉,加之时间并不长,尸首还未腐烂,只是这样下去到了咸阳还是无法保证完整。
沈今白跪在地上,视线落在陛下的脸上,仍然觉得如同一场梦。
得以面见陛下,是殊荣。
见到陛下尸首,却是惩罚了。
眼泪低落在地上,湮灭在尘埃之间。
多像是梦啊,梦醒之后,她仍然只是沈今白,是妄图透过笔墨窥探陛下的后世之人,是带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执念的疯子。
多像是一场梦啊。
“陛下……”她轻声呢喃,不知是说给谁听。
直到有人通报,蒙毅到了,沈今白方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,整理好自己之后这才起身出去。
“臣毅,见过公子。”蒙毅低头行礼,心思却在车中。他不敢相信,自己之后去会稽拜山川,离开几日,陛下竟……
“蒙上卿,吾有一事交与汝,事关重大,且先随吾来。”
沈今白知道蒙毅一定着急见陛下,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,她需要将陛下的尸身送回咸阳,待到咸阳发丧,再下葬。
期间不能让其余人知晓此事。但是时间久了,陛下尸首腐烂,她又不愿将其中放置鱼虾。
因此必须抓紧。
“叫人去寻途径之处可有人家中贮冰,寻来置于父皇车中。另外,卿可有信任之人?吾欲书一封,加急送予大公子。”沈今白稍一顿,接着说:“沿途道路,封锁消息,告诉他们有些话,要少费唇舌,不该说的,就烂在肚子里。”
蒙毅听着胡亥条理清晰的安排,心中感慨不愧是陛下的公子。并且他也知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,自然是全然信服,俯首称“唯”。
沈今白很信任蒙毅,并不是因为蒙毅会听从她的话,而是因为蒙毅与蒙恬是兄弟,既然陛下派扶苏公子去监蒙恬军,现在又立扶苏为二世皇帝,那么蒙氏必然是扶苏公子一派。
因此她不必担心蒙毅会对扶苏公子不利。
古代马车不算快,传说中的血汗宝马是到汉朝从西域带来的,现在西域还没有开通,就算有驰道,也还是慢上许多。
届时就要不眠不休地赶路。
后面留下的人要按照原本的路线再进行几日,用以隐瞒陛下死讯,等到扶苏公子赶到咸阳……不,到时候让人带着遗诏和传国玉玺去迎接,等到二世正统确立,再发丧。
只希望到时候,六国余孽已经解决了。
然后大赦天下,安抚黎庶。
沈今白从前没碰过政治,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,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仰仗自己来自后世,未卜先知,至于之后如何,全看二世皇帝。
扶苏公子,应当不会叫人失望吧。
沈今白将事情安排下去,命蒙毅领几人驾车护送陛下尸身,李斯等人在后面伪装,同时传出消息:公子亥身体微恙,特赐先回咸阳。
好在平日批阅奏章的玺并不单单一枚,因此沈今白带着传国玉玺离开才无人知晓。
就这样昼夜不休,不到半月便赶会咸阳,马车中摆放着冰块,俨然是冰窖一般。
这样,陛下的尸身才勉强保持着完好无损。
而在咸阳宫中,也早有人等候着,并且布置好灵堂,冰块齐备,室内温度大约是十六度朝下。沈今白无聊的时候查阅过相关的资料,知道低温下尸体能保持几个月不腐烂。
好在贮存冰块的技术从周便有,不然沈今白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。
内侍恭候多时,丧服也准备齐全,沈今白刚刚换好衣服,出门便瞧见右丞相领着官员齐齐来此。
身边的人正在汇报宫中的情况,大约是愿意离开的极少,大多在胡搅蛮缠,李信将军一怒之下,下令将胡搅蛮缠者全部处死。
他们只是慢了几日,因此这件事也是刚发生不久。沈今白初听得李信这个名字,还恍惚了一下,自从败仗之后,李信便销声匿迹,原来并不曾被处死。
这件事要瞒下去不难,她捻着手指,淡淡道:“活着的,寻个地方安置,其余的……就说宫人马虎,将烛台碰倒了。另外,叫李卿来见吾。”
沈今白吩咐下去,然后快步迎向冯去疾等人。胡亥虽是娇宠的小公子,但毕竟也是陛下子嗣,生的高大,仰首阔步,有些傲然的感觉。
冯去疾行礼,并未说什么。前几天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中已经将一切都表明,他没什么要说的,只是有一件事要确认,“臣可否见陛下遗诏?”
“可。”沈今白从袖中掏出书简与传国玉玺,“吾亦有一事要拜托丞相与御史。”
冯去疾是老臣,冯劫是冯去疾的儿子,此二人还算可信,沈今白抬眼看着面前三公九卿,他们在跪的是传国玉玺,也是始皇帝余威,是皇权在上江山社稷。
只希望,接下来他们能心悦诚服地跪扶苏公子。
“父皇驾崩,国事不稳,吾自作主张,暂代国事,业已传讯大公子,即刻回都,待兄长归来,吾便将权柄归还。不知诸位可有异议?”
不会有人有异议,传国玉玺在她手上,哪怕是她想自己当皇帝也是可以的。沈今白颔首,继续说:“父皇大行,储君却不在宫中,因此暂不发丧,诸位大人切记不要泄密。”
“也因此,诸位大人暂时不便同往。”
沈今白将其余人送走,等到李信来此,便将玉玺同诏书交给冯劫,“冯丞相多有不便,便麻烦御史大人。着太卜太祝同行,李将军率虎贲营精锐护送,务必保证几位大人以及大公子安全。兹事体大,还望多加小心。”
至于主持葬礼之事,陛下亲自言明需扶苏公子亲自操办,沈今白自然不会擅自行动。
她远远看着几人离去,残阳如血,不知此后江山何事。待行至停尸宫中,内侍匆匆来报,已然一炬平万事。
沈今白终究是觉得自己背上了人命的债,胸口沉闷,加上几日不曾合眼,不曾好好进食,忽然觉得很是难过,剧烈咳嗦起来,内侍急忙上前搀扶,正要寻太医,却被沈今白抬手制止。
“无事。”正常人这样颠簸几日都会受不了,他不觉得自己真的出了问题,更多的是来到这个时代,水土不服。
她屏退旁人,自己走进去,跪在殿中。
此时无人打扰,沈今白刚好有时间来思考接下来怎么办。要是死,她是不怕的,只怕新君仁厚,不愿对兄弟出手,她届时又将如何处之?
她毕竟不是原来的胡亥,现在大可以解释成失态紧急,以后时间久了,怕是会被熟悉的人发现不同,到时候可就成了妖魔鬼怪,他有口难言。
思量之间,盯着陛下的遗容,逐渐有了主意。
在扶苏赶回来的时间里,沈今白出去吃饭睡觉,以及偶尔去处理六国之事和着急的政务,都跪在殿中,神情哀恸。
扶苏到时,便见到幼弟面色苍白,身着丧服。殿中放了冰,加上天气逐渐入秋,突然进入便会打一个冷战,更何况胡亥竟然跪了几日。
他朝父亲拜过之后,便看向胡亥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倒是沈今白先反应过来,附身拜去,“陛下,亥请罪。”
“尔何罪之有?”
“拦下密诏,此罪一也;有心夺位,此罪二也;假先帝之名,无视秦律,诛杀六国之人,此罪三也。愿陛下治罪。”沈今白叩首,原本就单薄如纸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。
扶苏赶忙上前扶他,“非尔之过也。”他摇摇头,“父皇大行,儿臣未曾陪伴左右,此苏之不孝;未曾担负社稷,为君分忧,为苏之不忠;不堪大任,使幼弟担负,苏是不悌。吾是如此,罪过更甚。”
沈今白欲再言,被扶苏打断,“何况,尔之书简,情真意切,句句为吾谋划。诛杀祸乱者赵高,遣御史大夫冯劫等归权与吾。又守丧多日,礼法皆重,何罪之有?”
见扶苏当真是字字为她开脱,沈今白便知道这位扶苏公子当真是当得起仁厚二字,只是位即九五,仁厚并非夸赞。
哪怕是一代圣君唐太宗皇帝,也是斩杀了亲兄弟才登上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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